美国针对TikTok的剥离法案有了新进展。
当地时间4月10日，美国参议院商务委员会主席Maria Cantwell表示，可能会将TikTok拟议的剥离期限延长至一年（根据此前众议院通过的议案，TikTok需要在165天内完成从母公司字节跳动的剥离）。据外媒报道，延长TikTok剥离期限的想法已经在国会内部讨论过。该期限的延长，会使得TikTok的禁令推迟到2025年，即今年11月总统大选之后。
此前，外媒报道称，复活节休会归来后，美国参议院计划修改在众议院通过的TikTok剥离法案，使其更难以被推翻。而参议院对于法案进行任何修改，都将需要得到众议院的批准，然后才能提交给拜登总统签署。这也意味着TikTok剥离法案审议时间大大延长，短期内，“达摩克里斯之剑”不会落下。
在国会推进剥离法案期间，TikTok也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积极地发起游说和营销活动。自众议院三周前投票通过剥离法案以来，TikTok已在内华达州、蒙大拿州、威斯康星州、宾夕法尼亚州和俄亥俄州等参议院选举的重要阵地，启动了超310万美元的营销活动，在电视、广告牌和公交车站播放广告。
这段时长30秒的广告，内容主要为多位TikTok用户的发言，表达自己对潜在禁令的反对态度，“毫无疑问，如果没有TikTok，我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功”、“我们必须对此发出足够大的声音，以免他们夺走我们的声音”。
TikTok发言人迈克尔·休斯（Michael Hughes）对此表示：“我们认为广大公众应该知道，政府正试图践踏1.7亿美国人的言论自由权，并摧毁全国700万家小企业。”
可以看到，在被迫面临“退出”或是“剥离”的选择之际，TikTok正试图趟出第三条路，为自己维权。
01 TikTok在美遭遇封禁危机的四年
在美国市场，TikTok头顶上始终盘旋着“封禁”乌云。
2023年3月份，美国众议院议员对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进行了大约五个小时的质询，内容涉及该应用与母公司字节跳动的关系以及中国对该平台的潜在影响力。周受资反复强调，“数据由一家美国公司存储在美国土地上，并由美国人员监督”，“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外国政府可以访问这些数据”。
2024年1月31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在华盛顿举行题为“大型科技公司与网络儿童性剥削危机”的听证会，包括Meta、TikTok、X、Snap、Discord在内的五大社媒的首席执行官均出席。离谱的是，会上，反华议员汤姆·科顿（Tom Cotton）对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连续抛问，哪国人、有没有申请过中国国籍、有没有申请过美国国籍，甚至连周受资妻子和孩子的国籍都被问候了遍。各个问题都离题万里。
2024年3月，众议院在一周时间内便通过了一项剑指TikTok的法案。该议案最早由美国众议院下的特设委员会——美中战略竞争委员会提出，名为《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侵害法》，以TikTok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为由，要求其进行“二选一”——要么6个月内从母公司字节跳动剥离出来，要么在美国应用商店全面下架。
另外，根据法案，总统可以指定哪些公司属于“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的范围，这些公司的应用都将进入被封禁或者被剥离的程序，其中来自中国、朝鲜、俄罗斯和伊朗的应用软件是重点关注对象。
这项法案在美国国会两党中获得较大共识。仅仅一周时间，众议院走完全部流程，在全体投票中以352:65的投票比通过了该法案。目前，参议院将会讨论和投票该法案。待两院达成一致，法案再递交白宫由总统签字生效。
这并不是TikTok第一次在美国面临封禁危机。
早在2020年，时任总统特朗普就签署了两道行政令，宣称“TikTok给美国的国家安全造成了‘重大且直接的威胁’”，要求字节跳动在90天内剥离TikTok在美国的业务，否则将面临禁令。
彼时，TikTok和字节跳动，以及其在美员工、用户等关联利益主体，分别在美国多个地区法院提起诉讼。其中，TikTok的诉由是违宪和越权，TikTok员工以“获得劳动报酬的权利”提起诉讼，而TikTok创作者则是主打“言论自由”。基于此，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地区法院裁决，暂缓实施美国政府关于将TikTok从美国移动应用商店下架的行政命令。同年，拜登赢得总统大选，并于次年6月（即2021年6月）撤销了特朗普时期针对TikTok的禁令。
两次封禁事件的不同之处在于主导力量的不同。特朗普时期针对TikTok的总统行政令是行政力量，该禁令后来也被美国多个地区法院推翻。而此次是美国国会层面发起的一项法案，以联邦立法力量推动，TikTok只能以公民的第一修正案权利诉讼违宪，且只有美国的最高法院才能受理。
相似的是，这两次危机都恰值美国大选之年。上一次危机中，TikTok迎来了拜登的总统令，该总统令废止了此前特朗普签署的包括第13942号在内的多份行政令，撤除了针对TikTok等中国公司的个案交易禁令。而这一次，TikTok剥离法案提出的时间，也恰逢新一届总统大选。
拜登和特朗普，这两大热门总统候选人也分别就TikTok禁令表达了态度。拜登指出，如果法案在国会中通过，他将签署该法案。而特朗普则公开表示了对该法案的反对，他仍然认为TikTok构成国家安全风险，但反对禁止这款广受欢迎的应用程序。“你禁止TikTok，Facebook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受益者。但Facebook对我们的国家非常不利，尤其是在选举方面。”特朗普在接受外媒采访时称。
02 TikTok全球化及本土化进程加速
值得一提的是，当美国国会议员提出《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应用侵害法》法案后，TikTok并没有采取以往相对温和的措施，而是果断地向美国地区共计1.7亿用户两次弹窗推送通知，号召他们给所在地区的国会议员打电话，撤销针对TikTok的剥离法案。
3月7日，TikTok首次向美国用户弹窗，其中表述了法案将带来的影响——“剥夺1.7亿美国人宪法规定的言论自由权”、“损害数以百万计的企业以及全国无数创作者的生计”、“剥夺艺术家的受众”，并呼吁用户“让国会知道TikTok对你意味着什么，并让他们投出反对票”。
3月11日，TikTok再一次向美国用户推送了弹出通知，提示用户致电所在选区的国会议员，其中对法案影响的表述则变成了“剥夺你们和数百万美国人热爱的社区”。
据外媒报道，在TikTok发出弹窗后，许多国会议员的热线电话立即被打爆，“最后不得不拔掉电话线”。这种动员方式及最后效果也反映了TikTok在美国市场的广泛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背后是TikTok在本土化过程中对当地经济贡献的日益增加。
在美国，TikTok已实现了本土化经营，包括引入美国投资者将股份丰富化、几乎做到了数据全透明、招募国际人才组成本土化团队，并形成本土化的商业生态。
面对特朗普时期的TikTok禁令，字节跳动也曾发布声明称，坚守全球化的愿景，不断加大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各地市场的投入，为全球用户创造价值。
然而，TikTok依然被美国政界视为一家中国公司。前后两次剥离案件都是冠以“维护国家安全”的名义，直指TikTok存在隐私、数据安全隐患和算法的价值观问题。
TikTok的积极应对没有停止过。在2020年首次遭遇封禁危机后，TikTok通过与美国软件巨头Oracle（甲骨文）合作，开展“德克萨斯项目”（Project Texas），以建立数据防火墙来缓解担忧。2022年6月，TikTok则开始将所有美国用户的数据上传到美国的甲骨文公司的服务器，同时限制国外对该服务器的访问。甲骨文公司也负责审核TikTok的内容和算法。据外媒报道，该项目前期投资约15亿美元，每年维护成本超10亿美元。
与此同时，TikTok成立了“美国数据安全团队”（USDS），负责管理美国用户的数据。USDS向独立的董事会负责，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可以决定董事会的部分成员。
与此同时，TikTok组建起更为本土化的团队。一方面，TikTok先后招聘了来自YouTube、微软、华纳音乐、Hulu和迪士尼等美国企业的高管作为核心管理层，以此更好地理解当地监管环境和法律法规，并遵循当地商业思维运作团队。另一方面，TikTok更多地聘用当地员工，美国团队遍布洛杉矶、旧金山、纽约。据报道，TikTok员工数量逾2万名，其中约四分之一在美国工作。
从股权结构来看，TikTok也以开放的姿态吸纳全球投资者，其中不乏美国投资者。去年美国国会听证会现场，周受资证实，字节跳动有60%的股份由全球投资者持有，其中凯雷集团、通用大西洋和萨斯奎哈纳国际集团等投资对象皆具有美国背景，亿万富翁投资者、保守派成长俱乐部捐助者杰夫·亚斯及其公司海纳国际整体拥有字节15%的股份。
这样的全球化为TikTok带来更多的支持者。保守派成长俱乐部正在资助特朗普前高级助手凯莉安·康威游说国会立法者反对TikTok禁令。同时，今年3月13日，众议院法案投票前，一大批TikTok内容创作者更是聚集在华盛顿国会大厦外大声疾呼，希望立法者能够听到他们对于国会可能禁止TikTok平台的不满。
03 TikTok命运与700万美国中小企业命运息息相关
在美国，TikTok为1.7亿TikTok用户和700万企业学习、发展提供丰富的内容。数据分析机构demandsage的数据显示，在过去两年里，TikTok美国用户增长了105%。
TikTok的多元业务也在美国逐步上线，为中小企业和个人创造了新的商业和就业机会。去年9月，TikTok正式在美国推出电商业务，并再随后实现了爆发式增长，单日GMV峰值高达3500万美金（数据来源：FastMoss）。这不仅为数十万美国达人带来新的变现方向，也为众多美国本土商家开辟了新的销售渠道。
比如，美国一家销售手机支架的企业，创始人Scott McIntosh通过TikTok获得了5000万次浏览，其30美元手机支架产品的订单随之源源不断地涌入。在2023年“网络星期一”购物节的第二天，他在TikTok的销售额突破纪录达到10000美元。
而一位美国线下零售店老板Brandon Pleshek则通过TikTok做起了达人生意。据Pleshek回忆，2020年公司旗下清洁业务暂停时，自己就把目光投向了TikTok，开始发布一些与清洁相关的视频，结果视频偶然间走红，他也变成了粉丝心中的清洁专家，经常有粉丝来询问相关问题，布置布局便化身为了TikTok平台上清洁赛道的当红达人。
目前，Pleshek在TikTok拥有170万粉丝，他的视频日均有千万次观看，并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短视频带货的威力。他表示，目前自己仍经营着当地的清洁用品销售业务，但身为TikTok达人的角色带来了更多收入。
今年年初，国会议员提出的TikTok剥离法案，无疑为这些美国创业者带来了阴霾和不确定性。Pleshek表示：“今年我已经和十几个品牌签约了交易合同，将在TikTok交付相应的短视频，如果这款应用消失，那意味着我将面临巨大的收入损失。 ”
TikTok内容创作者Lynda Truong和Paul Tran也表示，禁令将摧毁其美容品牌Love&Pebble的业务。他们估计，品牌约95%的销售额都与TikTok相关。
在众议院通过法案后，作为TikTok首席执行官的周受资也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发声：“我们知道TikTok对你们有多重要。我们有1.7亿用户，TikTok是一个自由表达自我的平台，为美国700多万企业赋能，我们的平台对依赖TikTok维持生计的小企业主、激励数百万学生学习的教师以及在TikTok上发现和寻找快乐的每个人都很重要。”
目前，TikTok的命运仍处在多方角力的漩涡之中。
在2020年面临的禁令危机中，有消息称字节跳动与微软、沃尔玛、甲骨文等潜在买家接触，考虑出售TikTok。但随后，中国更新了《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新增第21条，将“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送服务技术”列为限制出口技术。2020年9月，TikTok拒绝了微软的收购，回头专注诉讼。
如今，所谓的“二选一”或许也只剩下禁用一个选项。3月中旬，周受资前往国会进行游说，与民主党参议员约翰·费特曼会面。他在国会接受采访时称：“这份法案，在你能读到的所有细节中，仔细去看，会导致这个应用程序在美国被禁用。”
TikTok能否再次度过封禁危机，正被业界广泛关心着。TikTok未来的走向，不仅关系着与之相关的所有企业、用户的利益，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其他中国背景公司如何在美国市场发展的参考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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